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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龙舞(妖刀记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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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零七折藏叶于林金甲犹雪(第3页)

但虞龙雪也不像会担心这种事的样子。

她今日出门前肯定没想到须与人动武,故未掖衣束腕,应风色见她取下枚精钢扳指,连铁胎弓一并交给从人,大袖中偶尔露出半截藕臂,精瘦得无半点膏腴,全是牛筋索似的肌束;明明肤莹赛雪,线条却如钢片般紧绷,这是外门筋力练到了头所致,难怪开弓若磐石。

那弓分量甚沉,应非木竹镶铁的铁脊弓,而是全铁弓身的铁胎弓,拉满须得两臂十石以上的气力。上下两端设有套筒机簧,解去弓弦后可装上短刀,当作长兵器使。

韩雪色转述阿妍之语,说姨娘”

精擅弓刀“,应风色本以为是弓箭朴刀两种兵器,殊不知”

弓刀“乃指一物,是铁弓两头嵌刀而成,看来虞龙雪自认刀法高于箭艺,才对外甥女如是说。

应风色不知道的是:虞龙雪并非以一介女侠投入定王幕府,她出身的朔州虞氏是自金貔朝以来的北关贵族,论家系还在东海独孤氏之上,只是今时不比往日,到她父亲虞戡虞世平,就是北关护军府一介护军,空有家名,而无权柄。

须知央土之外,四道名义上由臬台司衙门领政,以经略使为父母官;护军府领兵,由护军使指挥,又称护军将军。俟置四镇总制,许与其便宜行事后,经略使和护军使便形同虚设,成了仰四镇将军鼻息的哈巴狗,连充朝廷耳目都难,沦为废物摆设。

至碧蟾朝澹台氏亡于异族铁蹄,帝国中枢的白玉京径从地图上消失,虞戡和其他北地贵族一样,第一时间抛弃了陷于混乱的体制,连夜赶回朔州老家,征兵闭城以待风云之变。

换句话说,虞龙雪不仅不是助顺庆爷对抗北藩的正义伙伴,根本就是藩镇的女儿。

北关诸藩与独孤容谈好条件,双方合演一出征北大戏,让定王掌握军队置于北进要冲,独孤容的棋顿时便活了。要不是遇上旃州的浑邪乞恶那疯子,连人都不用死,大伙儿走走过场、虚张声势,静待东风来时同享富贵,岂不乐哉?

或做为结盟之质,更可能虞戡对闺女的品貌深具信心,把这么朵娇花押在了独孤容处,指不定能弄个国丈来做……差不多就是这种心思。岂料独孤容于女色上很能把持,一世人死守个小陶后,靠女儿上位眼看是没戏了,后头改押的袁健南又被陶元峥斗出平望,老护军竹篮打水两头空,最终郁郁而逝。

编《说巡北》话本的人,把这些巧妙地绕了进去,藏得若有似无。

应风色童年时,一心认为红衣女侠”

泼天风“最后会嫁给顺庆爷,或许不是出于小孩的天真误区,不管虞龙雪本人有无这份心思,时人多少是看出虞戡的辛苦盘算,不无讽刺的意味在内。

或许连虞戡也没料到,自家的漂亮闺女并没有身为缔盟献礼的自觉,她是真的爱上了那个大自己十八岁、便做父亲也使得的老书虫,愿随他放下功名利禄,从新王朝的心脏一路漂流到人生地不熟的东海,高挂弓刀、柴米油盐,只为他的余生操心烦恼,无日无之。

袁健南日益衰弱的身子骨,甚至没法给她个孩子,枉费了新婚的头几年,那夜夜燃尽红烛不肯歇的缱绻恩爱。

应风色欣赏着美妇惹人怜爱的焦虑不安,小口小口喝完了两大海碗的水,心想若回到屋里,始终是有人要问自己的来历的。正没区处,一缕鲜香钻入鼻腔,灵光闪现,在灶前瞧了柴火,揭开喀喀滚颤的瓦釜盖,顿时满室肉香,中人欲醉,连屋外的飞燕卫和袁府从人都起骚动,远近一片嗡嗡低语。

简豫当其冲,瞠大杏眸——这会儿可不像凤片糕了——露出像孩子般单纯的惊讶和向往,骨碌一响,雪颈间如滑鸽蛋,生生咽了口馋涎,连贪婪都无比纯粹。

应风色舀了小半碗乳色热汤递给她。”

别烫着了。“就着杓里的残汤吹凉了一尝,险把舌头也吞下去。

这……这也太鲜了吧!能是我做的?

五五开的咸肉与鲜肉在炖煮的过程中彼此融合,却又相互激荡碰撞。去岁立春以前腌制的咸蹄膀将肉的鲜味完全浓缩,生出腊香,凝炼已极的荤脂甘美透过热汤柴火,被鲜笋和鲜肉”

借“了过去,借以褪掉青涩,留下鲜甜;咸肉酵风干的厚重粗猛,则透过新肉嫩笋调和锉磨,滋味变得更可口亲人。

鲜肉的部分,冒牌货叔叔特别让他买了肥瘦相间的五花腩,而不用排骨,正为熬出脂肪的甘甜。此间之笋比不上峒州,且春笋时节已近尾声,索性不以小火煨清汤,而以猛火取奶汤,要的是浓鲜重味,喝得人脾酥胃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