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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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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第16页)

有时候一张纸很薄,有时候又重如泰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并不想搭话的玉荷接过后,才发现这是一封放妻书,还是过了官契的放妻书。

一般办理和离都需要夫妻二人同时在场,他究竟是什么人才能只手遮天做到如斯地步。

刹那间,玉荷的心沉了下来,指甲掐得掌心淤青才不至于让她过于惊恐尤慌。

如今她不清楚日后生下这个男人的孩子后,究竟会不会连累到她。

罗县令将盖好章的放妻书让人送走后,整个人额头直冒热汗的虚脱在太师椅上,腿因高兴一颠一颠的翘着。

没想到这一回还真让他媳妇给说中了,届时只要崔夫人在那位大人耳边吹上两回枕边风,他何愁高官厚禄,锦绣前程。

他的高官美梦还没随着越颠越高的小脚多摇两下,知府夫人,也就是他大姐火急火燎又愁眉苦脸的走了进来。

“姐,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还不是你那个好侄子,我不是给他安排了相亲对象吗,结果他居然在家中闹绝食。说什么要是让他娶妻,他宁可去死。”

知府夫人提到自个的小儿子,就止不住的叹气。

就算她再严厉也不能真让这个最小又最疼爱的儿子死在面前,果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又问,“对了,那小子喜欢的妇人是哪个,我准备把她纳回去给书儿当个姨娘,也省得他三天两头就往你这里跑。”

她也想要瞧瞧,到底是哪个狐狸精将他给迷得五荤八素,连清白的黄花大闺女都不要,偏要守着个已成婚的妇人。

没想到大姐会亲自过来讨要那妇人的罗县令哪儿敢将实情说出,只得绞尽脑汁的编造出一个谎言,悲痛欲绝,“姐,不是我想瞒你,而是那人死了。”

知府夫人顿时愣住,柳眉高拧,“死了,这人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

不是,要是这人真死了,她怎么向书儿交代,依他的性子,指定以为是她这个当娘的迫害他心上人。

“诶,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人确实是死了,现在只怕都入土为安了。”

罗县令惆怅中长长叹了一声,余眼偷瞥道,“姐,要我说书儿指不定就是孩子心性,只要你多给他张罗几房美妾,他对那妇人的心思指定哪日就会断了。”

“要是他还念念不忘那妇人,指定是送的美人不够美。”

想当初这句话还是书怀教他的。

“舅舅,要我说这男人,特别是当官的男人哪一个不是为财为色为名为利,舅舅你只要投其所好就好。我不信一个当官的能做到真正的清正廉洁,要真如此,那只能说明给的钱不够多,美人不够美,酒不够香醇,送的礼不到心坎上。”

那日准备好了一万两的罗书怀在天黑后还没见到姓崔的将一纸和离书送来,担心他真将玉娘送到花楼里,再也坐不住就往外走。

要是那个畜生真敢那么做,休怪他用权势压人。

撑着青竹伞刚走出屋内,院中骤然亮起火把,照得满院亮如白昼。

眼睛被刺得下意识眯起的罗书怀看着出现在院中的人,显然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你干出此等混账事。”

满脸巍然正气的罗大哥朝护卫示意,“还不将人绑走,省得在外丢了罗家的脸面。”

意识到大哥要做什么的罗书怀蓦然挣扎起来就往外跑,“不行,大哥我现在不能回去。”

要是他回去了玉娘怎么办,肯定会被姓崔的畜生给卖掉。

“大哥,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明天,我明天一定乖乖回家好不好。到时候娘让我相亲我就乖乖相亲,让我娶谁我就乖乖娶谁好不好。”

罗大哥嫌他聒噪,直接让人把他的嘴巴给堵住。

“大哥你不能那么对我,就一天,不,你再给我最后一晚上时间好不好,就当我这个做弟弟的求你了。”

满脸绝望惊恐的罗书怀挣扎着要跑,可他动作再快,又哪里比得上十几个护卫围堵拦截。

连日来的雨水肆虐终在今夜过后云歇雨停,洒了菜籽油的青杏沉甸甸地挂在树枝上,馋得好食的鸟儿叽叽喳喳,似在商谈着杏子何时成熟,好让它们饱餐一顿。

直在马车行驶出城的那一刻,玉荷才感觉到不对劲,“这是要去哪里。”

手持一卷书的谢钧薄唇轻启间,轻描淡写的吐出“京城”

二字。

轻飘飘的“京城”

二字,惊得玉荷从尾脊骨泛起细麻的冷意,连灵魂都跟着打颤,怒目而视,咬牙质问,“我们的契约上很清楚的写着,只要我给你生下孩子后就算契约结束,你现在是言而无信吗。”

谢钧放下手中书卷,狭长的眼眸斜乜着望向她,似在欣赏一件打扮得精致漂亮的人偶,“何来的言而无信,崔夫人既卖身为奴于我,我这个当主人的要回京了,哪里还会留下伺候的人在清河镇。”

“主走仆随,主走仆葬。”

闻言,玉荷的脑子嗡地一声炸开,手脚冰冷得像是自己听错了。

她不是只要为他生下一个孩子就能走了吗,何时又成了卖身为奴的奴婢。

见她红唇紧抿,面上一片惊恐惨白的谢钧心情极好的勾起唇角,打开暗格,从里取出一张契书,展开白纸黑字,“夫人不妨看一眼,我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由他口中念出的夫人没有所谓勾人浮想联翩的暧昧,有的只是欣赏鹤恐惊翅飞的恶劣趣味。

若说前面的玉荷还能心存一丝侥幸,可是在她手慌脚乱的看见上面属于自己的签名和手印时,大脑随之变得空白一片,灵魂为之颤栗。

清河镇人,玉荷,女,年十九,因丈夫无力偿还债主的巨额欠款,现自愿卖身给谢长钧为奴为婢,终身不得自赎。

最后的那句《终身不得自赎》深深刺红了玉荷的眼,不但打破了她自以为生下孩子就能获得自由的奢望,还将她的后路全部斩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