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娘娘留步(第2页)
那玉原是劈作两半的合卺信物,此刻正被温泉池畔的灯火映得通透。
他看到凤如倾从水中提起婚书时,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三年前她出征时扯断的红绳,此刻仍缠在他腕间。
“陛下。。。“暗卫领刚要开口,被季然抬手截住话头。
年轻的帝王褪去朝堂上的颓唐神色,眼底映着池中女子将婚书按在青铜锁芯上比对的专注模样。
当凤如倾肩胛处那道贯穿伤疤从水雾中显露时,他掌心玉珏的裂口竟渗出丝丝血痕。
池中忽起涟漪。
凤如倾倏然转身,带起的水花惊散满室雾气。
季然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撞上鎏金蟠龙柱的瞬间,看见她将骨刃抵在池沿的凌厉姿态。
四目相接时,悬挂在梁间的三十六连珠灯齐齐晃动,将两人纠缠的影子投在绘着山海经的穹顶。
“臣妾不知陛下有窥浴的雅兴。“凤如倾指尖勾着湿透的婚书,任水珠沿着锁骨滑入朱砂绘制的海兽图腾。
那本该是皇后专属的凤穿牡丹,此刻却狰狞如活物。
季然喉间逸出轻笑,玄色龙袍掠过满地桃瓣:“皇后腰间锦囊里的海蛇鳞片,方才在屏风上刮出了三道划痕。“他忽然俯身,带着龙涎香的气息拂过她耳畔,“与三年前你在漠北王帐留下的痕迹,分毫不差。“
暖阁外的更漏突然出异响,青铜浮箭竟自行倒转三刻。
凤如倾瞳孔微缩,腕间银链如灵蛇出洞,瞬间绞住季然欲取锁芯的手。
两人在氤氲水汽中对峙,破碎的婚书在池面沉浮,朱砂晕染的“季然“二字渐渐化作血色漩涡。
“子时三刻,藏书阁。“季然突然松手,任由银链在腕上勒出血痕。
他转身时广袖带翻鹤形灯,飞溅的火油在地面燃出北斗七星形状,“带着你的八千斤硝石。“
戌时的梆子声未散,凤如倾已闪入藏书阁暗门。
王忠臣正用狼毫蘸着夜露临摹《山河社稷图》,听见机关齿轮咬合声,笔尖重重顿在潼关要塞处:“娘娘可知,如今朝中真正效忠陛下的,只剩大理寺少卿与工部水曹郎?“
“足够。“凤如倾抖开袖中海域图,羊皮卷上顿时浮现荧光标记,“三日后运河开闸,东南六州的粮船会载着本宫的三千海枭入京。“她屈指叩击《九章算术》的书匣,暗格里滚出枚刻着“忠“字的虎符。
王忠臣花白胡须剧烈抖动,突然掀开《论语》夹层。
泛黄的宣纸上,数百个蝇头小楷竟是用人血书写:“李贼在禁军安插了七十二死士,昨夜有人看见。。。“话音戛然而止,屋顶传来瓦片错动的轻响。
凤如倾旋身抛出骨刃,寒光穿透三重楼板钉在飞檐脊兽上。
夜枭凄厉的哀鸣中,她将虎符按在《孟子》“得道多助“的篇章上:“告诉水曹郎,明日检修宫渠时,把玄武阀往左拧三圈半。“
寅时的露水浸湿宫灯时,孙谋士正用银针挑开李权臣的密信。
信纸浸过孔雀胆,在烛火下显出暗纹:“那女人在查暹罗紫檀的事。“他阴笑着将信纸折成纸鸢,看着它扑向东南角的了望楼,“放三十只信天翁去闽州,该让那些蛀空的战船晒晒太阳了。“
凤如倾踏着晨雾返回长乐宫时,忽觉鬓边金步摇比往常重了三分。
她驻足凝视廊下新移栽的西府海棠,现第三朵花苞的露珠里泛着诡异的靛蓝色——那是南海巫女用来追踪的蝶蛊幼虫。
“娘娘,尚宫局送来的新茶。“宫女跪奉缠丝玛瑙盏时,腕间银镯与盏沿相碰,竟出铁器相击的铮鸣。
凤如倾漫不经心拨弄茶沫,看着倒影中掠过屋脊的黑影。
她突然将茶汤泼向梁柱,蒸腾的水汽里顿时显出道扭曲人形:“回去告诉你主子,下次用暹罗的紫檀灰调香,记得把血腥味盖干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