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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五章 佛手化橘红八(第2页)

温明棠立在街头,这种由长安城家家户户门前的灯笼所点起的美感,总觉得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美不胜收。也难怪文人墨客总喜欢描述那灯影之下的美景了。

不止看着美,那家家户户门前依次点起的灯笼,若非繁华奢靡、民风开化如大荣,又如何舞得起这样的明灯如龙?

身旁不再是方才在大理寺衙门门前时赵由的催促声:“快些快些,晚了那队伍便要被旁人插队插走了!”

而是换成了林斐悠哉悠哉,难得闲适的语气,催促的赵由已被他打发去食肆了,自是不在这里。

“很多人比起白日的长安,都是更喜欢入夜的长安城的,觉得灯火通明更显大荣治世繁华。唔,这话便是载于那位圣主景帝的起居注中的,那位披红袍的圣主不喜铺张浪费,却在宫中建起了一座九层的高塔,入夜之后,常独自一人登上那九层高塔,俯瞰整座长安城,这般一看往往便是大半夜。记载起居注的小吏写景帝看长安城的神情与目光是对着后宫那些个无论多绝色的美人都没有的深情。”

记载起居注的小吏自是知晓什么话能着重描述,什么话却是要偷偷藏于字里行间,用春秋笔法记录下那些隐晦的事实的。似这等明着歌功颂德的话自是记载的不遗余力,而一向并不喜好那些个恭维之语的景帝对这句话也尤为喜爱,这一句亦是记载于纸面之上的。

“天子爱江山更胜爱美人,当然是一件能落于纸墨上大书特书的好事。”

温明棠抬头,向身旁的林斐看去。

不止她今日特意换了身色彩鲜艳的裙衫,如大荣寻常大好年华的小娘子们一般梳了个灵俏的发髻,簪了花簪出行,林斐亦是特意换下了日常那身绯色的官袍,穿了身泠泠清雅的素色白袍,如长安城里的寻常清贵子弟一般出行了。

当然,自己换了这身衣袍出门遇上侯夫人郑氏以及从衙门回来的兄长靖云侯世子林楠时,两人诧异中带着些许震撼的目光林斐也不忘告诉温明棠,自是惹来了女孩子的几声轻笑同打趣。

其实这些话……说与不说,聪慧如女孩子都猜得到。可林斐还是选择了说,有些看似无用的废话,就如家人的那些体己话以及对女孩子说的这些她都猜得到的‘废话’,构筑起了日常温馨的同时,也让对方不再惶惶诚恐,有所担忧,更会让对方心安。

家人也好,恋人也罢,好似‘心安’这一点都尤为重要。林斐由己及人,只觉自己是需要女孩子一遍又一遍的同他重复那些其实两人皆能心照不宣的话语的,若是她不说,即便他猜得到,心里却也总觉得好似缺了什么一般空空荡荡的。

“其实,宫里好多老人都说虽然那位圣主景帝爱江山更胜爱美人,难得选一次妃,反观先帝则是个好美色的,每每选秀都不落空,还时常接受各国进贡送来的美人,可观后宫之中那些美人的姿色、歌舞技巧之流,景帝后宫中的美人可比先帝后宫中的那些美人妙了不少。”

温明棠同林斐一道走入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长安夜色灯龙之中,边走边说起了那些年宫中听来的琐碎闲事,“听闻先帝在世时也常感慨观昔年景帝后宫中美人如云,怎的到了他上位了,这宫中的美人与各地送来的美人就越长越歪了呢?”

这话成功的引得身旁的林斐的笑了两声,虽是在与身边人说笑,可那看人看事一针见血的习惯是融于骨子里的,林斐说道:“大荣百姓这些年数量并不减少,虽说每个人的相貌不好说,可人数足够多之后,一般而言,生的好的美人数量当不会差异太大的。”

虽不曾听温明棠提过现代社会的‘统计学’,可有些事,看得多了,知晓不知晓‘统计学’的也不打紧,结论总是差不离的。

“能上贡至皇城中笼络贵人的美人是有不少,可美至让见惯了各式美人的天子也眼前一亮,惊为天人的,到底是少见的。”

温明棠笑着说道,“虽拿人与物相比不好,可实则是那等美人确实属稀罕物了,自是好物要用到刀口上,发挥最大用处的。景帝如此雄主,在手头有这等美人的拥有者看来,将之送到景帝身边,才算是物尽其用,不浪费了。”

“且景帝还不好色,那等寻常进贡的美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如此一来……各方自是只能拼了命的寻出最美的美人送入其后宫,试图让这些娇花入得其眼了。”

温明棠说道,“反观先帝好色,还不挑嘴,好养活,寻常的美人就能打发了,上贡之人自然就懒得费心搜寻网罗各地美人了。便是当真搜寻出来了,一看寻常美人便能将先帝打发了,那自是将稀罕些的美人扣在手里,或自己享用,或送给更挑嘴之人了。”

这挑嘴的说法听的林斐又笑了,他点头说道:“如此听来,那更爱江山的天子当真是即便不求美人宝物什么的,却依旧还是什么都有;而反观更爱美人的天子却只能得些寻常美人搪塞一番了。”

“大抵天子的本职便是坐稳江山,只要江山坐的足够稳,自是什么都有,所有人也都足够敬畏他了;若是江山坐的不够稳,那便什么都没有,旁人也敢搪塞糊弄一番了。”

温明棠说道,“我是同赵司膳一同听说的这些事,听罢之后,赵司膳转身便回了御膳房,说要钻研新菜食了,毕竟只有做好了本职行当,旁的才有,若是做不好本职行当,连立都立不住,便是贵为天子都得不到真正的尊重,更遑论寻常人?”

林斐听到这里,面上笑容收了起来,偏头看向身旁的女孩子。她日常在灶台边忙碌,总是穿着灰扑扑耐脏的袍子,鲜少穿着这等颜色妍丽的衣衫出现。却……不得不说,每每穿着这等裙衫出现时,都能让他眼前一亮。

或许是她丽质天成,本就不可多得,若不然也不会被温秀棠百般刁难与嫉妒了,也或许……林斐想起女孩子同自己说过的那个灶台里烧火的外域灰袍姑娘嫁外域王子的故事。原本只是当成哄孩子的故事听的,且听闻这故事本就是说给孩子听的,可看到身旁的女孩子之后,却让林斐觉得……这或许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就如眼下……即便她并未描眉涂脂,身上的裙衫也只是街边成衣铺子里随处可见的,可就是这般随处可见的成衣加上那并不复杂的灵巧发髻与不贵价的簪花,走在自己身旁,却引来了不少旁人的窥探,方才她同赵由过来时,便有不少人在看她,美人如斯,自是自成风景的。

日常那灰袍丫头亦是俏丽的,不过同难得穿了一身妍丽裙衫的她相比……却是恰如绿叶衬红花,令人更觉惊艳。

当然,比之那故事单薄的皮相美丽的外域灰袍姑娘的故事,眼前的她更是立在他身边那个活生生的人,除却相貌之外,其自身境遇引人怜惜,可性情却又十分坚韧。林斐想起母亲说过的郑幽同她遇见之事……郑幽与其母以为这些事他并不会知道,毕竟母亲亦是郑氏女,想是会帮着她们隐瞒的。可郑幽与其母却是忘了,于母亲而言郑氏女有很多个,儿子却只有两个。这些事他自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可说这些事被母亲知晓了,便是没有身旁的女孩子与涂清这些事,母亲亦会主动出手阻止郑幽同他接触的。

“我觉得她同那嫁高门的豆腐西施是不同的,”

这是母亲关起门来说的体己话,“她……好似本就是一块璞玉。不,是一块已成形的美玉,不消雕琢了,只是在等一个机会,若是等不来那个机会,她是美玉之事只你一个懂,若是等的来那个机会,那么所有人都能看到她是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