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白骨山的说客(第1页)
景阳宫斗棋,是南陵朝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也是刘子明青云仕途路上的“初露锋芒”
,彼时先帝景德帝热衷对弈之道,尚为潜龙的当今天子便常随李炎兵大人这位棋待诏,天子起居郎在景阳宫开设棋局,以棋推衍国力,问策天下。
景德三十年,随着太子殿下羽翼丰满,先帝有意退位,令太子继承大统,先后颁布了一系的重要改制,比如设立内阁分散相权以辅佐圣裁,鼓励民间各地开垦荒田、兴修水利,改善民生;市易法,设市易转运司,调节市场物价……更有改革科举制度的壮举,废除明经科,进士科以经义和策论为主,增加法科;整顿太学,其中就有棋道一门纳入“君子修身”
纲常,邀天下国手入景德宫以棋会君,献策于主,故景德宫素有“众生谋士堂”
之名。
棋力高绝前三甲者,可直接跨过乡试会试,直入殿试大考,朝廷特赐举者上士之待遇,又有先帝督创,若三甲中有人能赢李炎兵者,特旨拔擢入内阁学士,封千户侯。
四年前,刘子明负笈游学,便是在那场景阳宫斗棋中以一手“活子”
险胜一着,从此青云直上,仕途风生水起。只是那场棋局被皇宫封锁了消息,只有一些断断续续的消息传出,说那位百战百胜的棋圣大人竟败给了一个出生乡野的穷酸书生,起初谁也不信,可没过多久,先帝就将李大人派去了南彰郡那边做刺史,这种明升暗降调离京都权力中枢的举措实际上是印证这一说法,因此才有许多人开始相信李大人是真的败了,都说他李棋圣马失前蹄,晚节不保,因丢了皇家颜面而被贬到偏远小郡做官。
而那位神秘“棋手”
从此就成为了皇宫大内里的一个传说。
前南疆天山派的席谋士,现南疆巫师派的军师袁槐方士素来爱钟对弈之道,对中原所有高明棋手的棋路如数家珍,唯独对那位神秘棋手一无所知,今日得知刘子明是那神秘棋手,又以“南疆域十九局”
的看家本领对敌,显然势在必得。
刘子明也毫无保留,与蓬头垢面的老方士盘溪对坐,开始执子先行,他的棋路向来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的险路,最擅长的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的妙手术,应对这种棋盘残局的解法更是别出心裁,下出了“以子换子”
,“弃车保帅”
的搏命之棋,高手求稳断不会如此胆大妄为,步步让己方形势险象环生,也因此他便留心陷阱,步步退让。
二人以天下做棋盘,众生为棋子,在这芦苇荡中推衍起来,一时间斗的是聚精会神,你来我往,初时耳畔还传来芦苇荡沙沙作响声,到后来耳窝里只剩下汗水滴落,棋子如利剑划刻棋盘的声音。
芦苇荡外围两处也同时生了两场激烈的气力之争,不过就如同棋盘上的局势一样,初时平分秋色,可随着白子方苦心经营的“闪电阵”
功亏一篑,黑子的优势开始显现,刘子明以处处危机换来的“玄武阵”
以陆续破去十九局中的十八局,同时两处武眼也已经有了溃败的迹象。
日落西山。
袁槐抹去额头上的汗水,脸色白,捻子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年轻公子开始以定势收官,策动全面的活局包围,老方士犹豫许久后,终于投子认负。
年轻公子笑了笑,伸了个懒腰,望向北位的芦苇荡中,那先前肆虐四方的黄雷早已没了嚣张气焰,风沙吹来,那白衣穿过芦苇荡,手上高举,扛着一个身高九尺的魁梧巨汉。
刘子明转头望向西边,那处芦苇剑气横生,所过之处皆是摧枯拉朽的凛然剑芒,两道截然不同的精锐剑气开始相撞,结果以那袭黄袍的道家剑“黄花”
略胜一筹,那名守阵的巫师剑士连人带剑坠入小湖。
袁槐轻叹一声,“年轻人,你赢了。”
刘子明微笑道:“老前辈,承让了。”
老方士沉吟片刻,道:“阁下就是那刘大学士刘子明吧,你来此何事?我南疆巫师派多次被你坏了好事,还没找你算账呢!”
刘子明愣了一下,嘴角翘起,“是想说莫里沙、莫卧儿那两条人命吧?”
“不错,莫里沙与那北陵皇后往来,是老夫指派,而莫卧儿与相党往来,也是老夫一手做成的局面,这账只能找你算。”
“老先生这就不讲道理了,莫里沙干预我承天司内务,冒充燕王世子,又在剑都对本官出手,罪大恶极,再说那莫卧儿在央州杀我师兄,屠我城中百姓,勾结相党,犯上作乱,更是死有余辜。”
“我巫师派弟子死于外人之手,传于江湖,我王如何立足?”
“先生,巫师派统御南疆,当为南疆子民多做考虑,秦清泉的野心不是你们一家就能压下的,一旦我们败了,你以为他秦清泉的大军能放过南疆?你家王爷很强,可她一个人真的能拦下千军万马吗?”
刘子明轻声道:“我来白骨山,不是为了和南疆谈和来的,而是希望你们明白一个道理。”
袁槐嘴角抖,“唇亡齿寒?”
刘子明抱拳道:“正是,巫师派将来与我们的恩怨肯定要做清算,可斗倒秦宰相之前,希望你我两家能联手对敌。”
袁老方士沉默不语。
年轻公子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眼前的那座清澈的芦苇小湖,“先生做不了主的话?让在下和你家王爷聊聊?”
袁槐的视线随着手指的方向望向那平静湖面,冷笑道:“年轻人,这棋局你是破了,可白骨山你永远也找不到路口。”
刘子明不理会他的讥讽,闭眼笑道:“佛家有不借于外物之说,所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众生根本自在万物相,既是虚妄之相,便不能用肉眼去看,这是我看先生棋路看出的道理。”
袁槐的脸上唰的一下冒出冷汗来。
“南宫!”
刘子明朝湖面大喊一声。
一道白虹踩刀浮空而上,黑刀又迎着细雪俯瞰而下冲向湖面。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湖水滚起白烟,水花断开两截,足有百丈之高。
一个声音清朗地在芦苇荡中响起,“其实这白骨山亦无山上山下之分,我说的对吗,袁先生?”